第 74 章 七十一_六州歌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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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4 章 七十一

  天化十五年,二月十二。

  立春早过,惊蛰将至,雨水渐渐多起来。

  戒严多日的贡院在辰时撤了封,院前长街顿时喧哗起来。

  贺今行与晏尘水卡着时间到达,皆是穿得极厚,一手提食盒一手提考篮。出发时,携香怕半途下雨,以防万一还给他俩各塞了把伞。

  满街都是人,只要看哪些是一个人被几个人围着转的,就能分辨出哪些是考生,哪些是送考的。

  街两头有忙着生计的百姓经过,都要探究地打量几眼,带着些善意的艳羡。

  有孩童围在路口的上马石玩闹,唱着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的歌谣。

  像他俩这样独自前来无人送考,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
  好在很快就有人叫他们的名字,江拙就在不远处向他俩招手,身后是裴家的马车。

  两人一前一后地挤过人群,江拙看着他俩,奇怪地问:“携香姐姐没来吗?”

  “她说会试而已,要考中了去殿试才送。”晏尘水说着想要摊手,但提着东西,便把胳膊一摊。

  贺今行笑道:“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不方便来。”

  “那就等殿试。”江拙看着他,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今行,你一定可以高中的。”

  他说罢才觉有些羞涩,一张脸红扑扑地,却目光坚定,比刚来时要自信许多。

  “好呀。”贺今行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,说:“不止我,你也要中,大家一起取中。”

  晏尘水把考篮挂到肘弯儿,取了几块小点心出来递给他们,并不为这一场而担忧,“这是必然的结果。”

  “今行,尘水。”裴明悯从马车旁过来,给他们一人分发一个小方盒,边解释道:“装的是药丸,在号房里要是突然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,可以用一用,能舒缓症状,还能镇痛。”

  大家都占着手,他便贴心地放进了考篮里。

  方盒小巧精致,盖面上描着冷艳海棠。贺今行总觉得有些眼熟,片刻后想起是谁,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。

  裴明悯说:“是我母亲准备的。”

  说话间,裴家的马车驶到他们身边。车中贵妇撩起纱帘,眉目柔和。

  贺今行与晏尘水立刻齐声道:“裴夫人。”

  “我想着号房逼仄,你们连考三日,必定有诸多辛苦,便请傅家二姑娘做了些丸药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裴夫人笑着解释,又眨眨眼,特意压低声音说:“傅二姑娘医术了得,我还特地嘱咐掺了花蜜,一定不苦。”

  少年们顿时忍俊不禁,再齐道:“多谢夫人。”

  裴夫人满足了一时的促狭之心,又恢复端庄,“我儿常说起他与你们在读书时的论辩,令我好奇不已。今日难得瞧见,果然都是好孩子。”

 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过贺晏两人,目光转到自己儿子身上,满含温柔与期许:“时候不早了,我就不耽搁你们入贡院。”

  “母亲放心。”裴明悯拱手作别,接过侍女送上的紫竹考篮与雕漆食盒。

  “为娘在府中静候吾儿佳音。”裴夫人轻轻颔首,放下车帘,马车随即驶动。

  送考的人群渐渐分流至两边,少年们汇入中间的考生群。

  一声锣响,震得现场瞬时安静下来。

  早已等候多时的近千名举子在提调官们的组织下,经过简单的搜检查验之后,有序进入贡院。

  贺今行举目望去,同考之中,有少年,有青年,有中年,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。

  多少读书人终其一生,都在为科举入仕而努力。

  绕过一面大影壁,便是极为广阔的空庭,足够容下所有考生与监试官。

  空庭四面分布着一排排号舍,中央是一座三层小楼,乃贡院最高建筑,四面皆窗,可俯瞰全场。

  楼前台阶上,十数名考官已等候多时。

  为首的考官一身绯色绣仙鹤补子官袍,开口道:“我乃本科主考,秦毓章。左右乃本科副考,孟若愚,王正玄。”

  他淡淡一句介绍,不带官职与爵位头衔,却引起底下举子不小的震动。

  哪怕举子们早已将本科考官人选谙熟于心,但亲眼见到、听到,仍具有极大的冲击。

  那可是当朝宰执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爷!

  秦毓章等他们激动稍过,才又道:“不论你们此前寒窗多少载,这一场考过,便是本堂同僚。若是考不过。”

  他顿了顿,“那就回家去,三年后再来。”

  周围又响起一片嘈嘈切切的低谈。江拙也颇为激动,与他们说起自己的感受,裴明悯笑说看多了就好,晏尘水便插空分享一些高官逸事。

  贺今行耳里听着他们说话,脑海里却想到了张厌深评价秦毓章的话。后者果然是很干净的作风。

  “我知道诸位走到这里不容易,都想考中,但不论如何,莫打歪主意,莫做小动作。”

  三四十丈外,秦毓章抬手一挥,“好了,准备开考罢。”

  举子们一齐拜谢考官,若能取中,此后便算是师生。

  入贡院时,提调官给每个考生都发放了号牌,此时他们又在监试官指引下,按照自己的号牌去找号房。

  贺今行四人各自在不同的方向,便就此分别。

  分给他的号房在不起眼的某一列最左一间,他要打开隔板进去时,听身后忽然一声“劳驾”。

  他转过身,与一名青年面对面。

  后者着青布长衫,未戴巾帽头冠,通身染着泥灰,微黑的面上凝着汗迹,额发间还沾着露气。

  像是晨起去了一趟田头地里。

  眼看即将开考,贺今行压下心间疑问,不问“你是谁”,而是直接道:“有何事?”

  青年露出一个笑容,拱手道:“可否借一支笔一方墨?”

  他有些惊讶:“考试不带笔的么?”

  青年便道:“才将赶到,尚未来得及去购置。”

  “才来?外地的吗?”贺今行边说边放下食盒,打开自己的考篮。

  他一贯谨慎,笔墨纸砚水注一类都准备了双份,此时便拣出一份递给对方。

  青年双手接了,却只道一声“多谢”,便转身要走。

  “等等。”贺今行把人叫住,问:“你的号房在哪儿?”

  “就在你的隔壁。”青年看一眼手里的东西,依旧挂着笑,“你尽可放心,我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,很贵,一考完我就还给你。”

  贺今行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,不由失笑。他拿起两支蜡烛递给对方,“近日多雨,这一排号房又背着光,天阴或许妨碍书写。不过我带的也不多,晚上天黑,就早些睡觉吧。”

  青年微微一愣,腾手拿了蜡烛。

  贺今行见他周身空无一物,又抽了层食盒的抽屉出来,“一场要考三天,不能不吃东西,饿了就用点心垫垫。中间会有茶侍帮忙起炉炊饭,到时候我再匀你一些热汤饭。我帮你拿过去?”

  青年已回过神,点点头,跟着贺今行一起把自己的号房布置好。

  监试官敲锣提醒考生抓紧入号房,即将明题。

  贺今行便赶紧回去。

  “抱歉。”身后的青年忽然说:“先前我说了谎,我刚入京不假,但有路过书铺,只是没钱买。”

  果然如他猜测,贺今行心中叹息,回头却笑了笑:“都是些小事,现下好好考试,祝你高中。”

  青年得到祝福,低头笑了一声,没再多说什么。

  两人进入各自的号房。

  中央小楼上的大鼓鸣响九回,同考官分散开,一齐诵题。

  天化年间第六场会试正式开始。

  三名主副考官一同上了小楼,站在三楼凭栏而望。

  “明年此日青云去,却笑人间举子忙。”副考官王正玄端一杯热茶,看着号房里或提笔疾书或不紧不慢研磨的举子,十分感慨:“又一茬新芽要出苗咯。”

  他把茶盏递给秦毓章,“秦大人,难得和你共事一回,不容易。”

  “同在一朝,以后机会多得是。”后者接了茶,转手递给另一边的孟若愚,“孟大人病体未愈就前来监考,辛苦。”

  “老朽负皇恩,不辛苦,也接不起。”孟若愚以手作拳,捂着嘴咳嗽几声,不接。

  秦毓章从来不强求,便拈盖饮茶。

  小楼飞檐之下,一排排号房夹着窄巷,春雨如烟笼下一层青灰,落拓而洒脱。

  裴夫人的马车出了会元街,绕几条道,在傅府大门前停下。

  一座轮椅伫在风中,显然等候多时。

  小厮搬来上马凳,站在轮椅后撑伞的高挑女人收了伞,将轮椅上的少女抱上马车。

  裴夫人让少女坐到自己对面,摸到她冰凉的手,又立刻让侍女拿来手炉。

  “好好暖一暖。”裴夫人把手炉塞到傅景书手里,“可怜见的,这一趟真是折腾二姑娘了。”

  “谢夫人关怀。”她勾起一丝浅淡的笑:“我是想着,有佛祖见证,成与不成,都坦荡敞亮。至于这一两分的冷,不碍事。”

  “这也可见你诚心,佛祖定会保佑你。”裴夫人信佛,抓着她的手,柔声道:“我们景书知书达理,善解人意,琴棋书画皆通,又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,谁人能不喜?”

  傅景书闻言握紧了手炉,垂眼看着自己的双腿。

  裴夫人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,顿时有些心疼。犹豫再三,问道:“景书,你既能医好我叔父的腿,对自己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?”

  “医者不自医。”少女淡淡地笑:“没事的,伯母,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
  裴夫人举帕拭了拭眼角,想安慰她几句,但看着她恬静的模样,又觉不必。遂叹道:“可惜六丫头没能一起来。”

  “阿因不来才好,也请伯母先不要告诉她。若成了,我再跟她说也不迟;若不成,正好免得她因我而伤心。”傅景书看着裴夫人,视线焦点却落在一旁的车窗上。

  春风频频吹起纱帘一角,窗外衰地新草,遥看遍野如绿。

  马车一路驶到至诚寺,裴夫人此来一举两得。

  一是替她儿子科考祈福。

  二是给傅家小姐与秦家少爷牵线做媒。

  秦傅两家早有结亲的意向,只是秦少爷似有不满,“傅小姐”的人选也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改变。

  拖了快一年,终于改无可改。

  秦家无主母,傅家主母不理事。

  秦相爷便请裴夫人出马,帮两位年轻人牵个线。

  山路不能走轮椅,傅景书也不坐软轿,明岄便背着她走上半山腰。

  裴夫人夸赞明岄力勇胜过男人,明岄不言不动,傅景书替她道了谢。

  石梯尽头开了几树素心腊梅,纯黄花朵挨挨挤挤,簇拥着庙宇红墙。

  山门前,有人牵马而立。

  少年不畏寒,已换上春衫。

  斜风细雨中,只戴了一顶轻便的斗笠。

  他一见众人走近,便知谁是他爹要塞给自己的人,也早已做好了准备。然而看到对方披着的斗篷,仍沉默片刻,才问:“你既有残疾,为什么还要与人成亲?不怕被人嫌弃吗?”

  语声清脆,没有半点犹豫磕绊,仿佛只是在问一道寻常问题。

  “秦少爷。”裴夫人皱眉,觉得这少年甚是无礼。

  秦幼合却说:“夫人,被按着成亲的是我和她,不管成不成,有什么都应该一开始就说清楚。”

  傅景书伏在明岄肩头,环着明岄脖颈的双手笼在袖里,闻言反问:“我怕或是不怕,有什么区别吗?”

  她慢慢从袖中伸出手,如喟叹一般说道:“秦少爷,我被不被嫌弃,在于看到我的人怎么想,而不是我怕不怕啊。”

  秦幼合看着她掌心的玲珑漆盒,又看向她的脸,没有动作。

  “这是我自己做的丸药,送了很多人,也送你一盒吧。不是信物,更算不得什么约定。”

  她一直伸手递着,秦幼合与她僵持半晌才收下,怪异地憋出一句“谢谢”,又立刻跟着说:“但我不喜欢你,更不想和你成亲。”

  少年说罢,便牵着马与众人错身而过,径直下山。

  “秦少爷,等等!”裴夫人在后面叫道。

  秦幼合却没停,反而加快了脚步,生怕裴夫人让小厮追上来。

  他走出一截,没听见脚步声,才敢停下回头望。

  裴家的一行人还在原地,被人背着的少女正与裴夫人说着什么。

  似是察觉到注视,傅景书偏头与他对上视线,微微一笑。

  秦幼合心里升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,不自觉蹙起眉,握紧了手中的小方盒。

  直到与好友在平定门见面,他说起这种感觉,仍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“或许你没那么讨厌这位‘傅小姐’吧。”顾莲子随口道:“既然你早晚要娶妻,不如就娶个顺眼的,省心的。”

  “我不喜欢她。”秦幼合摇头,再一次申明自己的态度:“我只娶我喜欢的人!”

  他忽然有些生气对方也用这种话来劝自己,便道:“你若再这么说,我就和你绝交三天。”

  顾莲子:“那就不娶嘛,反正你爹又不是现在就要押着你入洞房。”

  秦幼合这才稍微舒坦些。两人极有默契地一起调转马头,他问:“去哪儿玩儿?”

  “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武会试吗?”

  “啊,我就说说。你、那个不是参加吗?真去啊!”

  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,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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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,胸口一颤一颤。

  迷茫、不解,各种情绪涌上心头。

  这是哪?

  随后,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,然后更茫然了。

  一个单人宿舍?

 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,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。

  还有自己的身体……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。

  带着疑惑,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,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。

 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,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,外貌很帅。

  可问题是,这不是他!,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

  之前的自己,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,工作有段时间了。

  而现在,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……

  这个变化,让时宇发愣很久。

  千万别告诉他,手术很成功……

  身体、面貌都变了,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,而是仙术。

 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!

  难道……是自己穿越了?

 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,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。

  时宇拿起一看,书名瞬间让他沉默。

  《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》

  《宠兽产后的护理》

  《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》

  时宇:???

 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,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?

  “咳。”

  时宇目光一肃,伸出手来,不过很快手臂一僵。

 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,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,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,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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