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第33章_十九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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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.第33章

  ☆、第33章

  蒋丛成独自在空荡的办公室待了十分钟。屋外是杂沓的脚步声。他盯着许惟的手机,屏幕上那条短信清清楚楚:已收到,预计十点半到达蒋宅,做好准备。

  蒋丛成往自己的别墅里拨了一个电话,之后离开了办公室,下楼取车。

  停车场是公用的,前头一辆装满蔬菜的大货车已经启动,正在倒车。蒋丛成走过去,隔着几米距离将自己的手机抛进去,平静地看着货车开走。

  他坐进自己的越野车,离开停车场。

  别墅里,阿珍准备做午饭,楼下两个黑衣男人依然守在那,看上去倒是十分敬业,不知道蒋丛成想让他们待什么时候?

  许惟没有下楼。

  阿珍上楼问许惟:“许小姐午饭想吃些什么?蒋先生交代我要按您的口味做,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。”

  许惟说:“我都可以,你问俞生吧。”

  阿珍于是问蒋俞生。

  蒋俞生也只有那么些简单的爱好,他比划着,阿珍依次记下,匆匆下楼。

  蒋俞生看着许惟,在纸上写了几个字,推到她面前:你不高兴么?

  许惟点头:“是不太高兴。”

  蒋俞生皱了皱眉,漆黑的眼珠看着她,指指楼下,又写:你不喜欢他们?

  “嗯,我不认识他们。”许惟说,“你爸爸找他们来看着我。”

  蒋俞生又写:为什么?

  许惟说:“我不知道,他不让我出门,也不让我打电话。”

  蒋俞生想了一会,在纸上问:你想打电话吗?我也有手机,可以借给你。

  许惟一顿:“你有手机?”

  蒋俞生点点头,起身从衣柜的最里头摸出手机。

  许惟一看,有电,也有信号。但她还来不及多问,蒋丛成就回来了,阿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:“许小姐!”

  许惟心口一紧,把手机塞进蒋俞生的口袋。

  楼下安静了一会,没几分钟,蒋丛成就上来了。

  几乎在第一眼,许惟就看出不对。

  他的眼睛太冷了。

  许惟问:“你今天这么早回来?”

  蒋丛成没有应声,看了蒋俞生一眼,“俞生,到楼下去。”

  蒋俞生不安地瞅了瞅许惟,站着没动。

  蒋丛成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,他才点了点头,轻手轻脚地走出去。

  屋里陡然陷入沉默。

  许惟没有再说话。

  蒋丛成的目光在许惟脸上停留数秒,淡声说:“走吧。”

  “去哪?”

  “度假。”他说。

  许惟愣了愣,“有谁去?就我们两个?”

  蒋丛成:“我们,还有俞生。”

  许惟警惕心提高:“为什么突然想要度假?”

  “烦心事太多,放松一下。”

  许惟问:“地点呢,去哪放松。”

  “乡下吧,到了你自然知道。”

  “那我去收拾东西。”许惟往外走。

  蒋丛成捉住她的手,力度极大,“不用收拾,什么都不需要。”

  许惟戒慎地看着他,手腕挣扎了一下,毫无作用。

  她才发现,蒋丛成力气很大,平常倒是不太能看出来。

  “跟我走。”他又说了一遍。

  反抗是件冒险的事。许惟选择顺从:“好,我上个厕所总可以吧。”

  蒋丛成没有说话,手松开,许惟挣脱他,独自回房间上了个厕所。

  蒋丛成带许惟下楼,朝蒋俞生一招手:“俞生,走。”

  屋里空荡荡,只有一个阿珍在忙碌。

  门外有两辆车,两个黑衣男人分别坐在驾驶位。

  奔驰车开出去,蒋丛成带着许惟、蒋俞生坐进越野车。

  蒋俞生坐副驾,蒋丛成和许惟坐在后座。

  许惟一上去,一支冰冷的枪抵住了她的后脑勺,“别乱动。”他低着声说。

  奔驰先走,越野车跟上后面。

  钟恒和三个警员刚进别墅区,车刚停,钟恒一下车,身旁两辆车从路中央迅速开过去,车窗边一个侧影飞闪而过,几乎是一瞬间,钟恒反应过来。

  “许惟!”他大喊,跳进驾驶座。

  三名警员见状立刻回到车上,几辆车一齐冲出别墅区,上了大道。一名警员火速跟何砚取得联系:“老大,蒋丛成带着人从别墅走了,目前在环城大道,我们在追!”

  那头何砚骂了一句。中计了,蒋丛成故意丢掉手机迷惑他们。

  “继续追,我们马上支援!”

  “是!”小警员刚刚应声,一抬头,脸色陡变,“不好。”

  前方不远处,吉普车已上前,奔驰断后,钟恒的SUV紧追不舍,眼看就要迫近,那辆奔驰突然停了,车头一拐,从侧面朝SUV撞过去。

  钟恒急转方向盘,立刻闪避,但还是晚了一步,车速过快——

  砰!

  两车车头狠撞了一下。

  车身急剧震荡,钟恒左耳擦过碎裂的车窗,鲜血立刻糊了半边脸。

  他胡乱抹一把,尝试重新启动,但汽车却熄了火,怎么都不动了。

  后头的那辆警车被大货车挡了道,也丝毫不能指望。

  钟恒急得额角直跳,血沿着耳朵流到他肩上。他一脚踢开车窗,跳下车,沿着道路飞跑,然而那辆黑色吉普车已经跑到很远,影子都追不上了。

  后头的警车这时绕过大货车驶过来,小警员吼:“你别跑了!我们去追!”

  这呼喊并没有钟恒停下,他的速度更快。

  警车驶到他身边,超过了他。

  血水混着汗水,糊了左边眼睛,钟恒视线模糊,血珠子顺着下颚滴到路面。

  下午两点,禺溪市局。

  讯问室里,李越正在强行诡辩,何砚气得想揍人。他猛地一拍桌子,“现在什么都别说,你把蒋丛成的藏身之地先交代了!”

  “我真不知道。”李越摇着头,“这都是他的事情,我怎么会知道?他到底有几栋房子我都不知道,谁知道他是躲在哪个山沟里?横竖禺溪就屁大点地方,你们警察挨个搜呗,你们不是厉害嘛。”

  何砚冷冷地看着他,“李越,你是不是还指望蒋丛成能来救你?你好好想想,有没有可能?

  何砚说完这话把他交给组员,转身出了讯问室。

  走廊里,钟恒坐在那,头低着,他左边耳朵连着脸颊那一块地方包着纱布,胳膊上的伤没处理,几道口子猩红。从环城大道回来,他就坐在这,等着讯问结果。

  何砚看着他那副样子,到底有些愧疚。他说过会把许惟的安全考虑到,但这回显然食言了,蒋丛成够狡猾,他实在没有料到。

  许惟被带走,下落不明,之前给她的定位器也没帮上忙。

  这状况谁都忧心。

  何砚走过去,钟恒立刻抬头,霍地站起来:“问出来了?”

  何砚摇摇头:“他可能并不知道。”

  钟恒眼里的亮光一秒内退掉。

  何砚安慰他:“你也不要太担心,她……”

  “你只会说这个?”

  冰冷的一句打断了何砚的话。他看着钟恒,咳了咳,“我理解你的感受,你……”

  话没说完,见钟恒起身往外走,何砚立刻跟过去:“哎,你去哪儿?”

  “我自己去找。”

  “你等等。”何砚拦住他,“搜寻还在继续,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道,另外我们已经在努力,希望能从审讯中得到线索,你没有路子也是瞎找,真没必要。如果蒋丛成真的要许惟的命,那天就可以解决了,没必要带她一起逃,所以我敢肯定许惟暂时应该还没有太大的危险。”

  钟恒猛地回头,眼睛都憋红了:“这些猜测都是个屁,我要看到她好好的。”

  何砚无言以对。

  门口一个警员飞快地走过来:“何队,蒋丛成的别墅已经搜查完毕,可疑的物品都已带回来,另外我们在那发现了许小姐的东西,也一起拿过来了,在行李箱的拉杆缝里我们发现了字条。”

  他递过去几张小小的白纸。

  何砚打开第一张,上头有一行字:7月25日晚,蒋丛成收了我的手机,可能已经怀疑我。

  第二张写着:早上来了两个陌生男人,是安排来限制我出门的。

  后面的第三张是今天十点多写的:蒋丛成说要带我去度假,没问出地点,他说在乡下,如果有异常,我会想办法逃脱。

  何砚看了两遍,心头一凛:如果25号许惟被收了手机,那邮件是谁发的?

  何砚盯着那些字又看了一遍,觉得有哪里不对。

  他没有将疑问说出来,只是把字条递给钟恒看了一遍,“我会重新划一下重点搜索范围。”

  然而这一天过去了,搜索没有结果。

  7月27日,宜城。

  方玥站在窗边,陈护工走过来,惊讶:“方小姐,您能走动了?”

  方玥嗯了一声,说:“我本来就没受什么伤,只是撞到头,睡了太久。”

  陈护工点点头,“那您是不是打算出院了?”

  “准备明天出院。”方玥说。

  “哦,早点出院也好。”陈护工说,“在医院待了太久,心情会不好的,回去养伤也一样,最好是有家里人照顾一下。”

  方玥点头。

  陈护工把手里的热水放下来,问:“今天要擦擦身体吗?”

  方玥问她:“之前都是你帮我擦身?”

  “是啊。”

  方玥:“我母亲没来过?”

  “来过几次,但很快就走了。”陈护工有点同情地看着她。

  方玥没表情,淡淡地说:“谢谢你了。”

  陈护工摆摆手,“不用客气,这是我的工作,应该的,今天要还是不方便的话,还是我来帮忙吧。”

  “不用了,今天我自己来。”方玥说,“之前麻烦你了。”

  病房里有卫生间,但水龙头只出凉水,不提供热的。

  方玥拿着盆和热水进去了。

  她脱掉宽大的病号服,将热水兑成温的,从肩膀上浇下去。她洗得不算慢,也没有特别细致,冲完水,她站在镜子前擦身体。

  热气将镜子变糊。但她转过身,后背那一片暗褐色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见。

  晚上八点,禺溪西郊。

  林叶掩映下,一幢二层小楼矗立着。这楼不算大,一楼一厅两室,二楼三个房间。

  许惟住在二楼最东边的屋子里,窗户已经被铁板钉死,如果不开灯,屋里一片漆黑。她刚刚吃过晚饭,是蒋丛成送上来的。

  她把饭碗搁在桌上,走进浴室洗澡。

  从昨天被带过来,许惟一直住在这间屋里,门外上了锁,只有蒋丛成来时,那扇门才会开。蒋丛成从昨天变得很奇怪,一时暴怒,一时又平静。他的脑子已经不大正常,他带了枪,昨天那枪有很多次都抵在她脑袋上,但他最终并没有动手。

  许惟的惊惧在这种拉皮条式的对战中逐渐被消磨,到今天似乎已经习惯。

  这个房子很偏,似乎久未住人,但设备齐全,水电都能用。

  许惟好好洗了个澡,思考明天能不能有办法逃走。她想起钟恒,猜测他大概很担心。

  洗完了,许惟扎着头发,穿着裙子走出来,一抬头就顿住了。

  蒋丛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,就站在床边。他穿着黑衣灰裤,整个人黑魆魆。

  许惟刻后退,回到卫生间,猛地关上门,但来不及上锁,蒋丛成已经跟过来,用力一推,门开了。

  许惟被揪出去。

  她立刻挣脱,蒋丛成力气更猛,将她推倒,压在地上。

  许惟之前担心过这个问题,甚至想了对策,但这么些天,蒋丛成没有碰过他。她猜测他应该是有一些问题,她对今天这情形毫无防备。

  论力气,她不是他的对手。

  后背一凉,裙子被他从肩上扒下来,许惟拿手肘攻击,直接砸到他脸上。

  蒋丛成却没有动,他看着她光滑的后背,几乎癫狂地吼叫:“没了,没了!”

  许惟又一肘砸过去。

  蒋丛成吼着:“那疤呢,谁准你弄掉的?我有没有说过,不准动它,不准整掉?你答应过!”

  “你疯了!”

  “我疯了?呵呵,”蒋丛成眼睛猩红,笑容可怖,这件事彻底把他压抑的愤怒和不甘彻底挑了出来。

  “你胆子真大了,骗我,害我?你是不是忘了,你杀了人,谁帮你的,我让蒋大云给你顶罪!我护着你,我帮你瞒了多少年!我让你过得光鲜体面,你做了什么?我能放过你?”

  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许惟语气有些僵。

  蒋丛成呵呵地笑着,“你真是厉害,你想摆脱我,就不怕坐牢?你这是要跟我一起下地狱。那好,你等着,你等着。”

  他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,跑出去,把门锁上。

 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外头林子里传来或近或远的虫鸣声,不算聒噪。

  许惟撑着手肘爬起。

  蒋丛成的话她没有怀疑,没有怀疑的必要。

  所有的事在脑子里演过一遍,连不起来的地方终于都连到一起。

  好像想通了一桩难题,许惟的心情有些复杂,她笑了笑,到最后,眼睛都冷了。

  这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。

  她头一次发现,方玥竟然是这么聪明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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